（二）

艾漓俯身看著兩人，應當都曾是貌美顏正的男子，此時五竅沁血，不人不鬼。

艾漓聽到了他們的請求，伸手按上他們的脖頸輕輕一折，結束了他們的痛苦。

邊上另一處還關了幾個男子，是被魅修羅抓來後，還未享用的。艾漓過去時，看到幾個已經嚇得臉色青白，神色恍惚，只當她就是魅修羅，一邊哭喊，一邊後躲。

見這情形，艾漓雖理解，卻還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。魅修羅把他們都嚇得衣衫不整，面目扭曲了，哪還有悅目可言。

女孩在旁邊說，魅修羅選人後，就會由他們負責清洗梳整，之後再送上魅修羅的寢床。

女孩還跟幾人解釋，讓他們不要驚慌。聽到魅修羅已死之事，幾人半信半疑。

艾漓便道不如他們離開此處，去前殿瞧瞧魅修羅屍首，順便還能幫她收拾一下，幾人這才相信。

從幾人一言一語中，艾漓才得知他們被藥物封鎖了力道。她懶得去找解藥，走到一人面前，一掌幫他打通了穴道。

如此解了幾人限制後，見他們狂喜奔出，艾漓走到了最後一人面前，停住了腳步。

自她進來時，就註意到他一直安靜閉目坐在角落中，不為外界所動。

他是唯一一個，在這種地方依舊挺直脊骨，沒有被嚇到失了儀姿之人。

盡管他的嘴唇在難以控制地發顫，他的臉色一片白蠟，他的呼吸緊張急促。

在聽聞魅修羅已死後，他才終於睜開了眼，看向艾漓。

艾漓一揮手幫他掃開穴道，內力一托，助他起身走出光線灰暗的角落。

艾漓因對他有些欣賞和好奇，便湊近了些看，待看清了他的模樣時，雙眸猛地一縮，心中震驚非常，整個人都怔住了。

他的容貌，竟與沈佚成有著八分相似！

……

修羅殿中，還活著的人都被艾漓放下了山。獨剩那女孩不願走。女孩自稱婉月，她說就算沒被魅修羅抓來，第二天本也是要被父母賣掉，給她弟弟換熱米粥跟新衣裳的。

他們都已死在魅修羅的手中。艾漓殺了魅修羅，救了她，她又無處可去，便希望留在她身旁當婢子服侍她。

艾漓同意了。

至於那個長得極似沈佚成的男子，艾漓最終生了私心，沒肯放他走。

艾漓將人都送走，獨留下他時，她眼見著男子眼露驚訝，而後漲紅了臉，又惱又急，一副快說不出話來的模樣。

連神情都像啊，太像了……

艾漓突然生出逗弄他的心思。

男子問她：“為何？”

艾漓湊了上去，柔軟的指腹輕擦過他的下巴：“當然是因為喜歡你啊。”

她的眼光含媚，嘴角輕輕勾起的笑容有著說不出的邪氣，渾身上下都透著既誘惑人，又危險的氣息。

男子察覺到，她身上帶的功法，也並非出自正派。

她比他見到魅修羅時所感受到的壓力，還要更甚之。

他繃緊了面龐，不再說話。魅修羅雖死了，但這修羅殿裏，卻住進了另一個妖女。

艾漓嫌魅修羅住的地方太血臭了，另挑了間不大但很舒服的房間作她的居室。

至於那男人，就安排在她的隔壁。

艾漓不拘著他，她又不是魅修羅，反正他那點三腳貓的功夫，也下不了山。

每日她都會跑去，然後調戲他一番。這真不是她的錯，而是他的那副姿態，實在太令人手癢。

男子雖對她的調戲冷眼抗拒，但還是總入了她的套路。艾漓從調戲中得知，他姓封，讀書人，還是個地方知縣家的公子。

從小跟著一個三流小派的江湖人，學過一點武藝，結果被魅修羅瞧上了，連一招半式都用不上。

魅修羅殺了他家人，抓來了他。

艾漓想，既然同是天涯滅門人，她又算幫他報了滅門之仇，不放他走，就更心安理得了起來。

“早啊，封公子。”這日艾漓一開門，碰巧看見他也走出來，笑著沖他招呼一聲。

封公子正想閉門回去，艾漓已先一步抵在她門前。她伸出手指，淡粉光澤的指甲尖勾了勾對方襟領：“封公子，昨夜可有想我呀？”

艾漓穿一身大紅長裙，外衫隨意披著，松松垮垮，如此近處，可見半遮半掩的鎖肩。封公子只一眼便紅了臉，推開她關上了門。

這妖女，不知廉恥！

艾漓把人逗氣了，便滿足了，轉身往外走去。她現在沒別的可穿，衣物都是魅修羅的，實話說樣式還是很不錯的，艾漓留了幹凈些的幾套，暫且先用著。

風騷那是魅修羅的衣服緣故，可不關她的事。

艾漓走遠後，封公子的門才再次打開。他遠遠看著她的身影，想了想跟了上去。

經過這幾日，他對她最初的警惕也漸漸放下了些。這妖女除了不放他走外，倒沒在其他地方為難過他。

但他也始終不明白，她為何獨不放他走。至於她說的喜歡他，他自然不可能會當真。

……

魅修羅雖然邪得快跟人沾不上邊了，但到底還是需要吃用的。她的修羅殿中設了個小廚房，艾漓過去時，婉月已經早早煮好了米粥，另蒸了盤糕點作早膳。

艾漓坐下喝了口，便見跟在她身後過來的男人也走了進來。以往他都是避著她走的，除非她主動去調戲他兩把，否則都瞧不到影子。

她只驚訝了一瞬，便沖他笑了聲。封公子看見這妖女又對他笑得魅惑，登時紅了脖子。他也不知自己怎的，今日就鬼使神差地跟著她進來了。

眼下立在她面前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，好不自在。

艾漓欣賞了一會他窘迫的模樣後，適時點了點桌子對面，然後沖婉月點點頭：“小月，封公子餓了。”

婉月去盛了碗粥，加了碟小菜放在桌子上，回頭時瞥了男子一眼。

留男子住在修羅殿中，是林妙妙的意思，她自然沒意見，但她對這個人還是有點意見的。

每日送吃的到他房間時，也是不大樂意的。

若不是妙妙姐，他早成了魅修羅的榻上人幹了！他現在好好一個人樣，還有吃有喝的，他以為是沾了誰的好處？還總是對妙妙姐一副不客氣的樣子，耍什麽公子脾氣呢！

封公子心道既然他都跟進來了，妖女笑也笑話過了，索性就坐了下來。這時候再逃離，更輸陣。

但他吃了兩口就後悔了。

這張桌子本就小，兩人一坐便挨得近了，而且他在喝粥時，那妖女就全程盯著他瞧。

封公子能感覺到她的視線在他的臉上，一個角落一個角落的慢慢挪，仿佛他是件什麽新奇的玩意，看的很是歡心。

艾漓就這麽一邊吃早膳，一邊瞧著他。直看得他臉色轉黑，又漸漸轉紅。粥水沾在唇邊時，艾漓舔了舔，被他突然瞧來的視線撞見，被當作成刻意的引誘。

仿佛她吃的不是粥，而是他……

封公子刷的一下別開眼，一口粥含在嘴裏頓時吞不下去了。心裏罵她妖女不知羞恥。

艾漓沒想她舔個嘴都能挨他暗罵，頗有些無辜。雖說他的反應是極好玩的，可這副吃東西的模樣，令她忽地想起曾與沈佚成共餐的情形了。

那時候，總是他愛盯著她來瞧的。

艾漓一時有些興致懨懨，幾下將面前粥點用盡後，起身道：“封公子可真是易羞，如此你一人慢慢吃吧，可莫要浪費了糧食。”

封公子察覺到她的情緒有一絲微變，這與尋常不同，但還不及細想，便見走開兩步的妖女又折了回來，俯身湊近，指尖點在他唇邊輕輕擦去了沾上的一點粥漬。

然後眼神揶揄地笑笑走了。

封公子的臉騰地一下徹底燒得滾燙。

這個狐媚妖女！他今天就不該跟著她過來！

婉月跟著林妙妙離開時，發現妙妙姐的神色似乎閃過一瞬的失落。自妙妙姐從天而降後，婉月還是頭回看見她這樣的神情。

婉月把這算在封公子的頭上，更不待見那封姓男子了。

艾漓轉去了後殿的小閣間，推門而入，行至床邊，撩帳瞧了瞧床上的小繈褓。

“小月，她可吃了？”

婉月把帳挽起，點頭道：“吃了些的。她一早就醒來，餵了點又睡了。”

嬰孩敏感，許是察覺到有人，醒來癟了癟嘴。艾漓俯身將她抱進懷裏，在閣間中走動輕拍。

同時施以一道輕柔的內勁，緩緩渡給嬰孩以滋養。

艾漓當時殺了魅修羅後，逐一收拾這修羅殿。救出了貌美男子們和少年少女後，便隨婉月找到了魅修羅藏放嬰孩之所。

是副令人作嘔的人間煉獄場景。

繈褓裏的，就是唯一幸存的孩子了。

被魅修羅捉來，又一路折騰，這孩子虛弱的就一口氣，只會癟著嘴，連聲也哭不出。艾漓渡了她幾天，才總算能吃點米糊。也沒法子，這裏沒有奶水。

但多虧有她內勁頂著，氣色瞧著是一天好過一天了。孩子目前還一天都離不了她，艾漓打算等孩子養好些，能活好了，就下山給她家人送回去。

之後也好安心辦原主想辦的事。

林妙妙走後，封公子羞惱著本想拂袖離去，但她那句莫要浪費糧食落在耳裏，竟揮之不去，最後猶豫掙紮片刻，還是乖乖把早膳吃完了。

之後氣悶，他也不願回房，就在修羅殿內四處走動，想繼續找尋下山之法。

經過後殿時，他忽然聽見了幾聲嬰孩啼哭之聲。再凝神細聽，確認並非幻覺。

他驀地想起了什麽，臉色一變，白皙面容褪了大半血色。他急急循聲而去，最後停在了一處小閣間前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感謝衾梔、餘生的地雷=w=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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